苍山雪深

一年写三万,三万写一年

永夜阑珊•花迟•三

天下3耽美向同人•无寐侯中心
幽都王x无寐侯【北溟老疯子组】

ooc是便当星君的
凯枫小朋友跟司空掌门归我
================================
昔日喧闹的困兽刑牢安静得骇人,他的灵魂似乎也跟着它的主人一起死去,在北溟猎猎朔风中尤为萧索苍凉,甚至死气沉沉。因为幽都王召见的是张凯枫一人,槐江只能把他送到门口。

走过昏暗的通道,张凯枫见颛顼靠在浮空的骷髅王座上怔怔地对着角斗场高处城主之座出神。他犹豫了下决定加重脚步声提醒颛顼自己的到来,等颛顼转过身,他上前半跪在地:“末将张凯枫,参见陛下。”
经过一番长谈和试探,幽都王最终决定赐予张凯枫九幽魔侯封号,然后将他领至夜明城中。而张凯枫并不愿接受幽都王赐下的名号,眼见喜怒无常的帝王脸色阴沉,他平静地解释道:“让陛下见笑,张凯枫只想昭告天下,籍籍无名的张凯枫,曾经只是一个人口中的魔君,现在,张凯枫,已经是整个天下的魔君。”
他的遭遇颛顼自是一清二楚,以人魔混血的身体竟然能从无寐侯的困兽刑牢活下来并成为他的左臂右膀,确实了不得。一刹间颛顼仿佛看到青年冷傲的身姿与魔侯交相重叠,他眼中的傲烈是如此魄动心惊,以及……如此令人怀念。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允了张凯枫无礼的要求。

“张凯枫,此后夜明城便是你的封地,称幽都魔君,你将取代原北溟三侯成为北溟南的新主人,并统领其全部军队,为北溟尽忠。”

因战事吃紧缘故,封侯过程十分简单,并无大举庆祝,只经兵权交接,幽都魔君一事就已尘埃落定。
“朕记得这是夜安城的方向。”幽都王忽然叫住正要离去的张凯枫,“既然封侯夜明城,为何还要往夜安城去?”
“无寐侯大人已去,可遗物还需整理,臣……承蒙他照顾多年,总得尽一份心力。”
莫名情绪从颛顼淡漠虚无的眼神里一闪而逝: “是吗……无寐侯日夜为北溟操练兵马,也算是助朕良多。出了此番意外还没来得及去吊唁,朕与你一同前去看看。”

张凯枫他的行为略感意外,他知道酋恨幽都王,恨得夜不能寐,恨得疯疯癫癫。甚至他会觉得,酋看着痛苦不堪的战士或者角斗场上血肉飞溅时癫狂到扭曲的神态,和颛顼如出一辙。他也不觉得以残忍冷血著称的幽都君主会有如此闲情逸致去悼念一个昔日叛臣,要不是酋的身体魂魄散入长风,他绝对会认定颛顼是去将酋挫骨扬灰的。
隐隐记得酋跟他说过,颛顼能满足他一切要求,能做到一切他想做之事,可是却剥夺了他最重要的自由,看他日夜备受折磨……最后酋也就成为了他那样的人。

这还能单纯地称之为“恨”吗?

他们之间的纠葛太过错综复杂,张凯枫不愿去深究,也深究不了,逝者已矣,再思无用。

没有带任何随从,颛顼只身一人和张凯枫回到夜安城,他在城外停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张凯枫也只得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你先进入,朕稍后便来。”颛顼沉声道。
新晋的幽都魔君行礼告退,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尊贵的王半蹲下来以手触碰着冰冷雪地,脸上露出几乎可说为“悲戚”的表情。

可茫茫大雪已将魔侯存于世间最后的痕迹掩去,陛下,你欲往何处寻?

吾之前行处,衣沾寂寞痕。
君之埋骨处,落雪细无声。
长风过尽,残魂飘渺。
何处皆难寻。

天色昏暗,无寐侯营帐中空无一人,张凯枫吹亮灯火进入内帐。里头东西不多,除了箱柜和床榻别无他物,他摇头叹息,这魔身为一城之主也不会对自己好一点,睡觉的地方既空荡又冷清,能安寝才怪。
张凯枫边嘟囔边打开墙角放置的几个青铜箱,大股铁锈味扑鼻而来,拨拉两下发现是一堆碎铁,应是酋第一把佩刀的残片,当年酋与北溟凶兽死斗时被兽牙所折,有一部分被毒血腐蚀已经不能再碰,只能找回这么点,居然被存留至今,也是难得长情。

脖颈忽感凉意,知是幽都王的到来,张凯枫起身看见对方不知何时已转换为真身模样,苍白缺少血色的俊朗面容无悲无喜,仿佛方才半蹲雪中面露哀伤的人不是他一般。
颛顼挥手拦下张凯枫的动作:“不必多礼,做你应做之事。”说完他坐在酋的床榻兀自出神,后者摸摸鼻子,对他奇怪的举动不再多问。
一室两人无言相处,颛顼若有所思地打量张凯枫忙碌的背影,人魔混血,在人间与北溟备受冷眼,却是夜安城主为数不多可交付真心之人,张凯枫年少时有过一段安逸无忧的时光,同时也是造就他如今漠视人命冷酷绝情的根源。先得到然后再失去,不可谓不痛苦。
那么酋呢?酋的年少时光又是怎样过的?过于柔美明媚的容貌对一个好强骄傲的魔来说并非什么好事,在降生那一刻就必须学会生存与保护自己,更何况他把尊严自由看的比任何事还重,当年自己只是无心夸他一句长得好看他便提刀相拼,疯魔程度如今想来亦心有余悸。算算年岁,活了数千年的他应是和自己差不多大,在漫长的岁月中,酋在北溟四处征战,而自己历经三世轮回,他们并无任何交集,连段值得缅怀的回忆也没有。
颛顼莫名有些气苦,一方光幕结界,囚他困他折磨他,同时亦把自己隔绝在他生命之外。

你可有半分念过我?不为仇恨,不因君臣。
颛顼指尖划过床上叠得整齐的被褥,似是在触碰很久之前魔侯残存其上的余温。

“陛下,陛下。”
耳边有人轻唤,他抬眸看向张凯枫,只听魔君说:“内帐里就只剩这床榻还没收拾了,您看……?”
颛顼一言不发地让出位置给他,张凯枫抖开褥子,见一物从内里滚落,而颛顼下意识伸手接住,定神一看原是朵干枯脆弱的曼陀罗,嫩白的花蕊早已断开好几截,旋如裙摆的花瓣向内翻卷着。

芳华易逝,艳骨残颓,是我送你的花,既然恨我至极,为何还要留着?留着予我徒添困扰吗?
陡然岑寂的环境让张凯枫识趣地退了出去,颛顼眼中浓云弥漫森暗漆黑,曾经不断告诉自己酋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魔族,可又时时刻刻都想去寻找他残留在世间的影子和气息……你啊,活着的时候老同我作对,便是死了也不肯放过我。

当幽都王从内里走出时,张凯枫还坐在桌案旁等着,只是手边不知何时放置了一副面具,上头雕刻着异常丑陋的兽脸。
那是无寐侯的东西。
“面具从何而得?”颛顼问。
“方才槐江统领说他将无寐侯大人的飞骑送归城外还予自由时,那异兽应是嗅到主人残留的气息所以把它从雪层下刨了出来。”
颛顼把面具拿起,小心地摩挲上头凸起的纹路:“你打算作何处理?”
张凯枫思索了一会儿道:“既然无寐侯大人不在,面具留着也无意义,或者可以还给槐江作个纪念。”

朝暮一瞬,转眼经年。
一点微光如豆,两重帘幕低垂,月色迷蒙星辉暗淡,西海的夜比起北溟总有几分不同,少了扑面如同刀割的猎猎朔风,更无森寒寂静的永夜,唯一相似的是漫天纷洒的白雪,缠绵在鬓边与衣襟不肯离去。
颛顼拍开衣上的雪花合起窗扉,他被太一带到此处已有一段时间,南海一战之后幽都易主,七夜肃清幽都王势力成为了北溟的新主人,而自己和太一则转向西海欲借助其力量向东海复仇。
在南海那时颛顼几乎要被伽蓝神净化成功,伽蓝神的法术被东皇太一打断后他的意识一直处于混沌状态,前尘往事不断回放,温暖的、悲伤的、痛苦的,历历在目,却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待清醒后方想起,那个恨他刻骨的魔,从不肯入梦。

夜深风冷,幽都王徒劳地往手心呵了口气准备上床就寝,睡前他把一张半新不旧的面具放在枕边,兽纹狰狞丑陋,眼睛处是两个骇人空洞,没有无极魔烁烁鲜活的红瞳,面具也就丧失灵魂,尽管如此他还是把它从张凯枫手中要了过来,毕竟之于自己而言……这是酋留下的,唯一的念想。
日复一日的漫漫长夜带给颛顼的,是无边冷寂。
再次睁开双眼时四周皆是白茫茫一片,他心知应是又做梦了。

这次会梦到些什么呢?颛顼不免有些好奇,又有几分希冀,不同寻常的梦境往往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徒步前行,忽闻流水淙淙激荡之声,浓雾初散,隐约可窥见浅浅淡粉春色。
风出育遗,百木生华,现于眼前的是满山吹面而来的桃花。

南有山桃,灼灼夭夭;云水存柔,江南春早
北有归雁,遥遥迢迢;霜雪消泯,人间正好

幽都王沿溪而行,漫无边际的桃林构成了奇异的迷障,目力所及皆是一片粉意盎然,水流似是没有尽头,他发现自己到达不了对岸,每每走到溪边想涉水而过时总会有无形力量将他送回原处,术法怨力在此地通通施展不开,束手无策的颛顼只得静静等候梦境的变化。
没过多久,幽都王便看见有人从彼岸远处的迷雾中出现并往自己的方向靠近,最后正好坐在溪边一株桃树下与他相对着。然而那边的人似是看不见他,他也无法过去,中间不到五丈距离,却形同不可跨越的天堑将他们两相分隔。
颛顼恍然大悟,这个梦,应源自于多年前自己在夜安城所见的一枝桃花,弱不禁风的山桃,带着那个人的问候,随北归鸿雁来到魔侯身旁,现在又化作心魔出现在自己梦中。
云里江南,春芳满山,迷了游人眼,暖了故人心,光影辗转万种柔情。
树下小憩的一人一魔靠得极近,之间私语却清晰地传进颛顼耳中。

“上邪——”
“上邪。”
“调子错了,再来。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为什么会是……这首歌?幽都王曾听墨姬唱过,那时他还想若是换作无寐侯来唱,自己估计会像七夜说墨姬那般说他唱得难听,一首婉转柔和的曲偏偏给他哼出战歌的味道。
现实却是魔侯永远不会对他露出近似和善的表情,更何况是唱如此缠绵悱恻的歌。
可司空墨呢?酋对司空墨不一样。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出了困兽囚牢的魔侯褪去身上戾气,眼角眉梢都带着真心实意的愉悦。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鬼墨掌门忍不住笑了一声,遭到魔族一记冷眼瞪视,不仅没有收敛笑意,反倒是伸手拂落他乌发上的桃花。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他脸皮向来就薄,唱完当即不再理会那人,但交握的手不曾放松,由得对方指尖在自己老旧的刀茧上磨了一遍又一遍,似是想磨平,又似想加深痕迹刻入骨子里,终是被执起放在唇边烙上一吻。

以我心头血,引为掌中墨,记君世上名。

忽然想起多年前无意窥见的往事,难以言喻的怒意由颛顼心间迸发,他曾为天神帝江,也曾恩泽万物,区区人间墨妖又怎能与金乌相较!?
帝俊剥夺了他原有的一切,堕入黑暗的自己只能与妖魔为伴,备受世人恶语冷眼,甚至连最卑劣的魔族也不曾认同非北溟原生魔的幽都王!当年懵懂天真难解人心多变,身单力薄保不住妻儿,而后被谪入凡,经世事更迭磨炼出一副诡谲心肠,在北溟获取孤光女神力量后所向披靡,偏偏遇上了那个对人不留丝毫情面对己更是残忍至极的魔。用尽一切强硬的手段将他镇压软禁,只要他乖巧听话,高耸通天的光幕从不是囚困的牢笼,而是护他安全无虞的结界,奈何酋桀骜顽固,宁可魂归大荒也不肯服软妥协。
偌大天地竟无处归依……伽蓝神说他心里仍存在着爱与希望,可在三世轮转之后,他的爱妻孤月,不舍得让孤寒痛苦,却忍心一走了之让丈夫陷于孤独黑暗?若说在北溟时幽都王心中尚存有一丝光明,那么如今这抹光早已湮灭在无尽的暗夜里不留丝毫踪迹。

你们……都是一样的。

无论是爱或恨,皆难以长久,从来只留我一人于永夜沉沦,又怎能教我不怨不恨?就算是近在咫尺的东西,命运也不愿让他触及分毫……
颛顼怔怔站在原地,梦中的阳春三月天竟让他感到刻骨的寒意,身上浊气愈发浓重,被破开的内心简直不堪一击。
被留下的孤独、被遗弃的不甘、被忽视的苦涩……心脏空虚疼痛得几乎要裂开,颛顼回神再去看彼岸的人影,发现那一鬼一魔正携手站在水边与自己对视,脸上带着戏谑讽刺的笑意,分明是在嘲弄他现在狼狈万分的样子。
内外双重刺激导致颛顼元神动摇,整个桃花幻梦隐隐有崩溃碎裂之象,这无疑会对他的命魂造成巨大伤害,可颛顼无法稳固梦境,千百年积聚下的负面情绪失控迸发便再难收拾,即便收拾起来,又能换得什么?还不是一样无人相伴于世路,只能茫然彷徨地踽踽独行。

不如……就此归去?

就在颛顼垂眸认命地等待着自身与梦境一同毁灭时,却见天光与桃花骤然定格,猎猎呼啸之声在他耳边炸开,狂暴雪浪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从桃林尽头奔涌而至,厚重幽暗的黑夜迅速侵占明媚春色,远方依稀有号角呜鸣战鼓擂动。
暮云飞,凛风迴,身前响起铁甲碰撞的细碎声音,他蓦地抬头,正迎上一双藏在面具后红光流转的眼睛,炽如烈火,瑰如琉璃。

“尔是何人?竟敢拘本座流魄入梦,好大的胆子!”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更是苍松凛雪般的傲骨风华。

霎时间,天地无声绮幻尽散,唯见他,铁马冰河入梦来

评论(17)

热度(1)